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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钟念月也同时出了声:“诸葛先生?”然后再一垂眸:“……苏倾娥?”

    不愧是女主!

    命真够硬的。

    今日居然还能再见到她……

    惜命的钟念月当下退后了半步,道:“拿下!”

    罗姑娘皱眉觉得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这“诸葛先生”为何绑了苏倾娥?为何身后没有跟别的人?

    禁卫们正一拥而上时,诸葛先生取下了幕离,唤了声:“念念。”

    苏倾娥听见这一声,简直扎耳扎得要命。

    钟念月凭什么运气那样好……

    钟念月微微一怔,望着面前成熟些许,略显陌生,但又分外熟稔的面孔。

    那是一张女人的面容。

    她是朱幼怡。

    朱家大火后,便失踪的朱幼怡。

    钟念月:“等等!都莫动!”

    禁卫齐齐停了手,但还是将她们团团围住了,投以冰冷的注视。

    朱幼怡脸上这才露出了点笑容,她道:“念念没有忘了我。”

    朱家大火数人身亡后,罗姑娘方才出来走动,因而她并不识得朱幼怡。只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朱幼怡,再瞧了瞧钟念月,随后神色复杂地叹了一声:“叛党拢共两个首领,一个相公子,一个诸葛先生,姑娘却都认得……”

    倒显得她方才慌忙要去阻截诸葛先生的行为有几分可笑了。

    自然,也从中揽不得半分功了。

    罗姑娘越想越觉得荒谬好笑。

    祁瀚与太后若是见此情状,又该如何呢?

    太后最爱的儿子的旧部,却是都与她瞧不上的钟念月结了缘,太后是不是该要气得吐血了?

    这厢朱幼怡扫了罗姑娘一眼:“罗家女?”

    说罢,她也不再看罗姑娘,只对钟念月道:“原本的诸葛先生并非是我,另有旁人。此次带队前来的也不该是我,只是那人昨日被我杀了,这才换做了我。”

    朱幼怡眼尾微微往下垂了垂,道:“你年纪尚小时,我还与秦诵等人道,将来要你及笄时,该要独自为你贺生,不能叫锦山侯他们将你抢了去。谁晓得你及笄时我来不了,你将来大婚时,我也来不了……这才想着总要见一面的。”

    罗姑娘都听得呆住了。

    倒还是青梅青梅的情谊了。

    苏倾娥也暗暗咬牙。

    若她不曾记错,朱幼怡与秦诵那一行人,是素来瞧不上纨绔的。却偏偏成了钟念月的朋友……

    罗姑娘问出了苏倾娥的疑问。

    她道:“斗胆一问,二位原先是如何相识的?”

    钟念月掰了掰手指头,与罗姑娘数了几个人名,道:“他们都是我年少时,陛下为我寻的玩伴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晋朔帝!

    又是晋朔帝!

    苏倾娥是当真妒忌了。

    上辈子太子也曾经宠爱过她。

    可如今再仔细一瞧,与晋朔帝宠爱的方式好像有着天差地别……

    太子的宠爱将她送上了黄泉。

    晋朔帝的宠爱却为何能叫钟念月越发得意呢?

    钟念月抿了下唇,问:“你方便久留么?不方便的话,你便先走罢。我知晓你还活着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她就说,那回被相公子绑架的时候,她分明是瞧见了朱幼怡的背影,却为何再也找不到了呢。

    “念念,我……”朱幼怡方才起了个头。

    突地有守在下头汤池的宫人惊叫了一声:“着火了!”

    着火了?

    钟念月猛地一扭头:“何处着火了?”

    当即便有一个禁卫去查探情况。

    其实也不用他来报了,因为能叫底下的宫人瞧见,必然是那火势越来越大了。不多时,钟念月也看见了。

    像是……像是宅子的方向。

    那火光之盛,像是将半边天都燎红了。

    钟念月眼皮一跳,一提裙摆便要往下走。

    宫人们吓了一跳,连忙去拦她道:“姑娘,姑娘贵重,怎么能去那等危险的地方呢?”

    钟念月咬了下唇:“底下有个更贵重的人。”

    宫人还是不肯相让道:“陛下吩咐了的,咱们的职责就是守着姑娘,保证姑娘的安危……”

    钟念月甩开了他们。

    拾级而下之前,她蓦地想起了什么,于是回头与朱幼怡道:“我及笄时,不曾与秦诵他们另贺生辰。到底缺了个人呀。”

    她说罢,才疾步朝下跑去,发丝与裙摆都乱糟糟地飞扬了起来。

    一帮禁卫实则也忧心陛下的安危。

    连忙护着钟念月,一路跟下去了。

    罗姑娘转过身,摘了苏倾娥堵嘴的东西。

    苏倾娥当即破口大骂:“你果真背叛了太子……”

    罗姑娘又堵了回去。

    苏倾娥:“唔唔唔!”她更愤怒了。

    罗姑娘道:“我且听你无能狂怒骂上几句,心底便觉得高兴了几分。”

    苏倾娥这下气得脸都白了。

    朱幼怡转头扫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罗姑娘不由问:“朱姑娘既已入了叛党,为何还念念不忘呢?”

    说罢,罗姑娘自个儿也觉得,钟念月这名字起得真有意思。好像生来便是为着这世间认识她的每一个人,都要对她念念不忘似的。

    “念念娇气得很,却照顾过我与我的母亲。为此,陛下还吃了一回醋。”朱幼怡说到此处,便不再往下说了。

    罗姑娘也不再问了。

    好像不必多问了。

    单从方才钟念月离去时那一句,“我不曾独自贺生辰,因少了一个人”,便可窥出几分缘由了。

    罗姑娘低声道:“我自幼没有过朋友。做钟姑娘的朋友,应当也能从她的身上分薄得一分快活罢?”

    苏倾娥听完,气得直想吐血。

    你们便想要和钟念月做朋友?

    有那样好么?!你上辈子如何坑害我的啊!而今倒是转性了吗?

    钟念月一路疾奔下去,腿都软了。

    她两股战战地在宅院外立住,还打了个喷嚏。喷嚏一落地,眼圈儿鼻尖全红了,眼珠子都挤了两滴出来。

    她瞧见了太子亲卫的身影,也瞧见了青阳卫的声音。

    他们与武安卫战在一处。

    刀光剑影,叮叮作响,与那火光中燃烧的噼啪声混作一处,就更叫人觉得心惊肉跳了。

    禁卫们很快加入了进去。

    宫人们则扶着钟念月要往一旁走。

    钟念月轻声问:“陛下呢?”

    他们又哪里知晓呢?

    只茫然四顾,想着要寻个人来问问,可哪里有人搭理他们呢?叛军最好莫瞧见他们才好!免得一刀斩落,岂不是就没命了?

    钟念月视线转动。

    倒是终于瞧见了孟公公。

    孟公公鞋子掉了一只,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。

    钟念月与晋朔帝一同相处了太久太久了,久到二人间不知有多少的回忆。

    她原先是一桩也没记在心头的。

    可今个儿记忆倒好像被勾出来了,且印在脑中愈发地清晰。

    那时朱家大火,她想去瞧朱幼怡。

    晋朔帝在马车里问,若是他有一日也这般,念念可会等在门外久久不离?

    钟念月脑中乱糟糟的,一会儿是回忆,一会儿又是罗姑娘说今日只怕早在晋朔帝的算计之中,一会儿又怕原本的男女主光环太大,饶是晋朔帝也抵不过……

    钟念月骤然拔腿迎上孟公公:“陛下在哪里?”

    说罢,倒像是要往宅院里冲了。

    孟公公张张嘴,不等他答。

    背后突地伸来一双手,牢牢地箍住了钟念月的腰,一下将她整个捞到了怀里按住。

    “念念,往何处去?”是晋朔帝的声音。

    钟念月吓了一跳,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了两颗。

    她小声道:“我以为你在里头,要去救你呀。”

    晋朔帝抬手按住了她的眼角,轻轻擦了两下,又摸到她额前被汗水湿透再被林间的风吹得冰凉的发丝,摩挲了下。

    他原先是爱看念念哄他,为他皱眉落泪的。

    他自知性情凉薄,于情感上的感知,总比旁人慢了几分。因而总要如此反复,才可从中品味到念念的甜意。

    他知道自己骨子里更似个恶人,便怎么也改不掉这性情。

    晋朔帝柔声道:“念念如何救得了我呢?”

    “若有你身陷火场那一日,我不会在门外等你,我会进去救你的……朱府门外,说过的。”钟念月抽噎了下。

    那时钟念月年纪还小一些。

    他听过虽觉得震撼,但想着到底是小姑娘的话,没准儿过两年便忘了。

    但念念没有忘。

    晋朔帝将钟念月纳入大氅底下,又为她擦了擦脸上冰凉的水痕。

    他将她吓哭了啊。

    晋朔帝终于尝到了直直往五脏六腑钻去的心疼的滋味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