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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芸香几个得了银两红封,伺候得更卖力了。钟萃便是离了好几日才带着芸香去往前殿,钟萃都打算好了,等这本启蒙书学完,后边的书她便自己慢慢读。
    主仆两刚出宫没多久,便被薛常在给拦了下来,她们一出宫,薛常在就收了信儿,带着人就赶了来,她满脸骄横,“怎么,想去前殿?”
    钟萃抿了抿嘴,带着芸香同她见礼:“见过常在。”
    薛常在不叫起,她手指在钟萃手上的提篮上挑了挑,见里边装了些书和大字,顿时讥笑起来:“不过一个庶女,还当真充当自己是读书人了不成?怪不得老见你去前殿,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方法勾引陛下的。”
    勾引这个词实在太难听了,而且也是陛下主动提出来要教她读书的,钟萃干巴巴的解释:“嫔妾没有勾引陛下。”
    薛常在冷哼一声:“不是勾引陛下你去前殿做什么?难不成还能找陛下探讨学问不成?你识字吗你!”说着,她抬手把钟萃手上的提匣一掀。
    钟萃一惊,下意识要去护,与此同时,耳边另一道声音传来。这声音语调高高扬起,带着尖细刻薄,又重重落下,带着浓浓的恶毒:【我得不到陛下的宠爱,别人也休想得到!一个庶女还敢压在我头上。】
    提匣摔在地上,里边的大字和笔墨被抖落出来,钟萃强压着心里的起伏,只顾着捡地上的大字,薛常在见她如此狼狈,心里的愤恨倒是消退两分。
    堂姐淑妃说不能做窥探帝踪的事,她派人盯着一个小小的庶女还不成么。
    薛常在蹲下身,“你可知你为何能进宫?”不待钟萃问,她便自顾说了起来,薛常在瞧着天真无邪,但此刻全然不加掩饰,她眼角带着不屑:“那钟三冲撞了我的马车,还敢跟我叫骂,淑妃又岂会叫她入宫,这才叫你一个小小的庶女有这份泼天之宠,你可得好生思量好。”
    钟蓉为何不能进宫之时钟萃上辈子就已经知道了,也是这位薛常在一脸高高在上告诉她的“真相”。
    薛常在的意思,是告诫她不要争宠。
    淑妃上回透过大宫女的嘴告诫她要息事宁人,薛常在亲自来告诫她要听话懂事,真真是出自一府的姐妹。
    薛常在说完,带着人扬长而去。
    钟萃主仆两个把大字收拾好,又稍微检查了下,确认并未沾上泥,眼看时间不早了,只得匆匆赶去了前殿。
    闻衍已经等了好一会了,等宫人把她引进殿中,他目光在钟萃衣裳下摆上沾着的几点泥上看了眼,随即转了目光,等钟萃拿了笔墨和书出来,如同往回一般开始给她讲解。
    他翻了页书,指尖还沾了一点书页上的泥,眼眸顿时转变,手指在书上轻轻点了点,身后杨培便弓身朝外退了出去。
    今日只讲了一个小段便停下了,他多举了几个例子来,钟萃听得也十分入迷,闻衍突然问了句:“来时可出了什么事?”
    钟萃一愣,顿时想起了薛常在,又顿时轻轻摇摇头。薛常在背后有淑妃娘娘,淑妃娘娘可是陛下最宠信的嫔妃了,如今稳坐妃位之首,又掌着宫务,这样一尊庞然大物,非良妃娘娘等才抬上的妃子们能比,若是与薛常在对上,便是得罪了淑妃娘娘,她哪里还有好果子吃的。
    钟萃只能避开薛常在,尽量不招了她的眼。闻衍也只是随口一问,见钟萃摇头,便不再追问,他对嫔妃的私事并无兴致知晓,便是见她脸上有些微犹豫和挣扎,也全然当作不知。
    讲完课,钟萃收拾好东西告辞。她带着芸香小心避开大路,不时看看,生怕再遇上了薛常在,好在一路回了缀霞宫倒是并未遇上。
    芸香接了匣子去放:“这薛常在也太过分了些,说话也难听,姑娘分明就识字,她还非说姑娘大字不识。”
    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都不重要,薛常在是故意找茬,自是任何理由都能寻来往她身上按的。钟萃就怕她退了一步,薛常在仍紧追不放。
    芸香也知道这个道理,跟薛常在姐妹相比,他们缀霞宫实在渺小,她们只要动动手指头便能叫他们生出乱子。她苦思半晌,忍不住给钟萃出了个主意:“姑娘,要不咱们忍一忍,备一份礼给送过去,咱们再退一步,她都欺负成这样了,咱们还给她备礼,再想欺负人那也说不过去了。”
    之前侯府两个婆子便是这般,一个仗着背后有人欺负了人,还叫人备了礼,要是再想欺负,就是背后有人,也说不过去了,也得顾忌婆子丫头们的嘴了。
    钟萃觉得有些不妥,但一时也没法子,她得好生想想,不过还是叫芸香先备了礼放着。芸香得了吩咐,下去备礼去了。
    夜里,钟萃想着今日薛常在来找茬告诫她不许争宠,又想起再有两回讲课就学完了,到夜深了才睡下,翌日起得晚了些。她刚起身,芸香提着食盒已经回来了,一扫昨日的愁容,满面高兴的朝她道:“姑娘,咱们不用去给薛常在赔礼了。
    今日陛下前殿的口谕传来了,薛常在被禁足了。”
    第56章
    钟萃昨日夜里想了许久,仔细分析过如今的情况。依她如今在宫中的情况,定是不能跟薛常在正面相对的,薛常在在宫中有掌着宫权的淑妃撑腰,宫外还有薛家这样的深受陛下信任的朝臣在,薛家在朝中人脉宽广,远非江陵侯府能比的,何况淑妃在宫中经营十载,深受陛下信任,她若是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。
    钟萃对薛常在这样的行为自也是生气的,但她势单力薄,又无强大的娘家撑腰,便是再生气又如何,她之于薛常在,便如同之于在府上面对三姐钟蓉一般,面对她们的强势只能选择委曲求全来获得一时安宁,早在侯府时,她便忍让退让了十几年,便是进宫再忍忍薛常在又如何。
    何况,她只想带着皇子平安在宫中活下去。钟萃下意识抚上小腹,若是如同上辈子一般,有了这三两次的侍寝,她同样会怀上皇子,那就更不能跟薛常在对上了。
    钟萃睁开眼,当她发现自己回到了上辈子及笄之时,钟萃心中并没有重来一次的喜悦,更不想再次进宫,回到这座繁华又禁锢的牢笼中的。
    没有一个为人母的想看到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第二次。
    她无知,上不得台面,小家子气,眼前心中只有周围这一亩三分地,钟萃找不到出路,只能把希望放在读书上,希望通过读书能改变她的境地,想跟别人一样笑意言谈,而非不知何意,甚至想要逃离京城。只可惜,摆在她面前的从来只有进宫这一条路。
    钟萃只能尽量的揽下金银,她还是害怕的,害怕哪怕如今从来了一次,她同样会走上上辈子的老路,会同样暴毙于宫室,因此她带了无数金银珠宝留下,盼着这些金银能让皇子衣食无忧的长大,只是如今情况却与上辈子全然不同,钟萃也纠结犹豫要不要怀上,只随着时间越发临近,钟萃到底做了决定。
    便是为了他们母子好,钟萃都只能受下来。钟萃昨夜临睡前已经想好了,如今有薛常在盯着,这薛常在行事作风又与三姐钟蓉一般,都是那等容不得人的,她便不去前殿求教了,这本启蒙书再有一两回就能讲完,剩下的两则也只讲鸟兽花木,启蒙书上有注释,她自己读也行的,之前没有陛下讲课,钟萃也是自己学的。
    再叫顾全几个把宫门关了,缀霞宫闭宫不出,薛常在便是想找她麻烦也无法,等时间长了,哪里还能盯着他们缀霞宫的,她带进宫的金银布匹料子也足够他们活了。
    钟萃本来已经下了决定,等翌日起来后便准备给芸香他们说的。刚起身准备去洗漱,芸香提了食盒进门,还没放下便急吼吼的说了起来。
    钟萃一愣:“薛常在为何禁足了?”
    芸香为了回来告诉钟萃这个消息,去膳房提了食盒便一路小跑了回来,更来不及打听,倒是走她后边的彩霞此时进了门,朝钟萃说起来:“奴婢跟人打听了下,都不知为何,只是一早御前的宫人就带了陛下的旨意来。”
    薛常在被禁足在宫中,薛淑妃一大早便到了御前,在殿外候着了。
    薛常在突然被禁足,宫中纷纷猜测,薛淑妃派人打听都没打听出来,薛淑妃在玉芙宫也不由得有些慌了。若是换了一个人,淑妃自是懒得搭理,但薛常在与她同出自薛家,薛常在若是惹了陛下厌弃也会连累到薛家的。
    薛淑妃来不及多想,带着身边两个大宫女就往前殿赶。
    御前的宫人们对薛淑妃自是热情周到的,把人引进了偏殿里,又是上了上好的茶水,又是给摆了几碟瓜果请她享用,但薛淑妃心里着急薛常在的事,哪有这个品尝的心思,勉强朝御前伺候周到的宫人笑了笑,又给身边的大宫女递了个眼色,给御前伺候的都发了红封。
    薛淑妃在前殿等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得了接见。淑妃还是头一次在前殿面圣如此之久,心里越发沉了下来,等杨培从殿中出来,亲自迎了她进去,淑妃万不敢如同从前一般肆意张扬的,还给杨培道了谢。
    闻衍靠坐在御案之上,手中正捧着奏折,连眼也不曾抬,等淑妃见了礼,只淡淡问了声:“淑妃来做何?”
    薛淑妃入宫十载,跟陛下是打从太子府时便有的情分,一路从太子府进宫,稳坐妃位,与早前的贤妃董氏分庭抗衡也隐隐有更受宠的意思在,陛下对她的态度也从来温和有礼,向来是礼遇有加,却是从未这般冷淡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