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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盛夏,蝉儿在树上狂鸣,荷塘间微风阵阵,摆动碧叶,传来阵阵荷香。红芍托着一碗药,穿了荷塘边的抄手游廊直走到浣芳斋,入内室掀开帘子一看,只见柳婉玉躺在床上双目紧闭,面色惨白。夏婆子正坐在绣墩子上,头靠着床杆打盹。
    红芍将药碗放在床边梅花几子上,拍了拍夏婆子的肩,夏婆子一激灵醒过来,看见红芍,用手搓搓脸轻声道:“天太燥热,守着守着就犯了困了。”
    红芍道:“夏妈妈帮我一把”说完去扶柳婉玉的头。夏婆子忙过来将婉玉上半身扶起,红芍将药一勺一勺灌进梅婉玉口中,又用帕子给她擦了嘴。
    夏婆子将柳婉玉放躺下来,看着那张桃花面,坐在床边叹了口气道:“婉姐儿是长得冰雪爱人儿,可是气性太大,好端端的投什么湖,幸亏死活给救回来了,但闹那么一出,姑娘怕以后难做人了。”
    红芍拿了针线笸箩出来,坐在夏婆子身边,对床上一努嘴低声道:“就这位小祖宗,难做人的事儿还少么?也不怕添这一桩。”
    夏婆子忙掩了红芍的口道:“没轻没重的东西,乱嚼舌头,若是让太太知道,仔细你的皮!”
    红芍也知自己说冲撞了,哼一声低头做起针线来,
    夏婆子静了半晌,忽然道:“听说了没?昨日还有个人投湖,竟是杨府的大奶奶梅氏!听说是不小心滑到湖里去的,救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断了气。梅府那边炸了营,梅家老爷带着人就去了,吴夫人哭晕了头,两家正商议着如何办这层白事。”
    红芍绣着一朵菊花,听夏婆子说得郑重,便抬起头道:“这梅氏投湖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新闻?杨府又是什么来历?”
    夏婆子失笑道:“我竟忘了,你刚从外省买过来,不知道我们金陵的事情。我且说与你听,这金陵城中有四个大户,梅、杨、柳、柯,人称‘金陵四木家’,咱们柳家便位列其中。”
    红芍忙道:“夏妈妈,你快将梅家和杨家的事说与我听听。”
    夏婆子道:“‘四木家’中梅家因是诗书传家,故排名为首。梅家祖上三代做官,传到这一辈,老爷梅海泉是此地巡抚,二品大员,自是显赫风光。膝下有两子一女,大儿子梅书远金榜高中,入了翰林院,做了京官;二儿子梅书达年纪虽小亦是个秀才。梅家大小姐闺名唤作莲英,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,长相却平庸,这也罢了,竟天生是个瘸子。四年前配与了杨府大少爷杨昊之。那杨大官人真个儿一副好相貌,英俊倜傥的,早年颇惹了些风流债的。这梅莲英过门第二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,有娘家撑腰,又得了儿子,在杨家哪个不让她三分?”
    红芍叹道:“真真儿是这梅莲英的造化!虽生得残废,长得亦不漂亮,但娘家声势显赫,还嫁了个如意郎君。”
    夏婆子道:“谁说不是,只可惜命薄,无福消受,竟掉进荷塘死了。”说到此处,谁都没留意婉玉悄悄侧过脸对着墙,眼泪顺着眼角静静滑了下来。
    那夏婆子接着道:“这杨家来历亦不简单,祖上便是皇商,惯做丝绸生意,自是阔绰,金银珠宝享受不尽。杨老爷子前年病死,杨老太太健在,二人只有一个儿子唤作杨峥,娶了婉姐儿的姑姑柳氏,育有三子两女。大儿子杨昊之跟着杨峥做了商贾;二儿子杨景之,听说是个怯懦性子,媳妇儿是柯家大小姐,闺名唤作颖鸾,精明强干,玲珑八面,过门后一无所出,却不让杨景之纳妾,去年杨老太太发话,把身边一个大丫鬟配给了杨景之,开了脸做了姨娘。柯氏明里头未说什么,到年底那小妾便不明不白死了,可见她手段厉害了。”
    红芍听到此处,因自己也是个丫鬟,不由兔死狐悲叹了一声。夏婆子道:“这杨家老三杨晟之却是个顶不起眼的庶子,在家里唯唯诺诺的。一心想走仕途,读书读得一股书呆子傻气;这杨家的大女儿杨蕙兰嫁了外省大户,二女儿杨蕙菊还待字闺中,但已和梅家小儿子定了亲。”
    红芍道:“这两家倒是亲上加亲了。”
    夏婆子道:“可不是,那梅家的小儿子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俊俏儿郎,且前程远大得很,杨家是要死死抱住梅家这棵大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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